志愿者：我与失独者相处这一年

发布时间：2013-03-01

举家团聚的春节，有一群人却在默默地承受着失去独生子女的痛苦。少有人陪在他们身边，也少有人真正地走进他们的生活。这个群体被称为“失独者”。因为子女过早地离世，他们独自承受着丧子之痛。

　　一些年轻人关注到了这个群体，并成为帮扶他们的志愿者。30岁的张先锋便是其中一员，像他这样以志愿者身份进入失独者QQ群和失独者家庭的人，在全国并不多见。在他与失独者频繁接触的一年时间里，他眼中的失独者是怎样的一个群体？在现实生活中，失独者又有哪些真实的诉求？


　　现实中他们更加自闭

　　张先锋的家在陕西省西安市，而他探访的失独家庭却遍布全国。“实地探访过的失独家庭有三四百家，如果加上网上了解和电话了解的那就更多了。”通过将近一年的调查走访，张先锋发现，失独者的状态在线下表现得非常自闭，在线上却比较活跃。失独者在网上经常互相问候，发一些搞笑图片。“但现实生活中，他们大部分人都‘宅’在家里，不愿意出门，认为亲戚们也不能理解自己。”张先锋说，“像我这样能够得到允许进入失独者群体的志愿者并不多见。他们不想让失独者之外的群体存在于QQ群中。正是因为长时间跟他们沟通、接触，他们才相对认可我。”


　　在失独者中，最为常见的有三种病，第一种是失眠，张先锋要维护网站经常半夜都睡不了，而很多失独者则是因为睡不着，才通过在QQ群聊天相互寻找慰藉；第二种是视力不好，很多人把眼睛都哭坏了，张先锋将网站字号变大，为的就是让失独者能够看清网站的内容；第三种是因为孩子离世后受到了刺激，许多人得了心脏病。


　　痛苦无法用语言表达

　　张先锋的职业是网站技术支持，作为“中国失独者网站”的创建人，审核会员所发布的信息是他的一项重要工作。而在一年前，他还从未听说过“失独”这个名词，也从未关注和了解过这个群体。“第一次听说后，就觉得这个群体实在是太可怜了。当我与他们更深入接触之后，才体会到丧子之痛的确难以言表。” 如今，在“中国失独者网站”上注册有四五百名失独者，QQ群中有五六千名失独者。


　　在做失独者网站之前，发生在武汉的一个有关失独者的事件深深地触动了张先锋。武汉失独者王宝霞，在孩子离世后又与丈夫离了婚。她生病时，遇到了无人签字的问题。后来在她的授意下，她所在的社区在手术通知书上签了字。但是，她没能走下手术台。“网站建立的初衷是想做政府和失独者间的桥梁、失独者和志愿者间的桥梁。同时也能让失独者在网络上抒发一些真实的内心感受。”张先锋说。


　　失独者十分需要倾诉。张先锋和其他志愿者经常组织一些聚会，请失独者出来坐一坐。多的时候邀请过20 多位失独者，少的时候也有10多位失独者参加，费用是由十几个志愿者AA制平摊，不会让失独者有所花费。“聚会以座谈会的形式为主，大家畅所欲言，目的是让失独者不要自暴自弃，能够乐观地面对生活。他们看上去很阳光，有的人特意穿得很精神。但是一旦坐下来，就会感觉到这个人突然间倒塌了，情不自禁地哭泣、倾诉。他们的痛苦不是用语言可以表达的，在不经意间就会爆发。”张先锋说。


　　晚年何处安放

　　今年春节前，张先锋接到了一位60多岁失独阿姨的邀请，请他去她家里过年。张先锋没有推辞，带着爱人陪两位老人过了一个特别的春节。在做了一顿简单的年夜饭，有一搭无一搭地看了几眼春晚后，他们便开始了彻夜长谈，“一直聊到了凌晨4点。阿姨一直在说，有孩子的事情、家庭的事情，也有关于他们对于以后养老的设想和恐慌”。


　　如何养老也一直困扰着失独者。2012年底，张先锋在网络上向失独者作了一次调查。“你最中意的失独养老方式是什么？”调查问卷发出后，一共收到了334个失独者的回复。其中超过半数的人选择了“失独者集中养老”一项。得票第二位的方式是“自主养老（发放养老卡） ”，有24%的失独者选择此项。大多数失独者最满意的养老方式是：两个人时居家养老，当只剩下一个人时，和同命人在一起集中养老。


　　在接触失独者的过程中，张先锋曾经尝试开展失独者与孤儿院的孩子一对一帮扶，但现实情况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好。“失独者总认为他们失去的孩子才是最好的，在心理上很难接受别的孩子，而且这会触碰到他们的伤口。”许多失独者也表示，失独者大多年龄较大或步入老年，如果孩子还没养大，失独者已经老了，这样对孩子和失独者都是极其不负责任的。


　　“ 民间的力量没有身份和能力去解决，而失独者群体真实的想法，官方不一定能真正地了解到。官方与熟悉失独者的志愿者一起努力，寻找解决失独者问题的方案，是比较可行的途径。”张先锋设想，在失独者群体进行“新陈代谢”，让较为年轻的失独者来为年老的失独者养老送终，在这个群体中形成可持续的自助养老模式。“失独者后续的财产是无人继承的，他们也不希望被国家和其他人接管，但他们比较同情和信任相同命运的人，当然这其中也存在很多问题，应该让更多的人加入进来进行探讨。”（